翌日清晨，罗彬还在被窝里和周公下棋，就被蓝牙耳机里小力那莫得感情的电子音准时唤醒：
“老板，优先级提示：万兽集团技术合作部总监Lisa，于今晨7：15分通过预留邮箱正式发出邀请函，请求就您提交的‘多模态交互核心框架’技术文档，于今日上午9：30分在万兽总部A栋顶层会议室进行初步洽谈。附件已下载，是否查阅？”
罗彬揉着眼睛坐起身，嘀咕道：
“啧，动作挺快啊，我还以为这帮老爷们得研究个三五天呢。”
“根据万兽集团内部网络活动日志分析，”
小力的声音平稳无波，
“其核心技术研发部昨夜全员加班至凌晨4点，集中验证文档中‘量子态数据压缩算法’及‘神经拟态逻辑单元’模块的真实性与可行性。
结论高度肯定。故于今晨第一时间发出邀约。谈判策略是否需要预演？风险模型已建立。”
“暂时不用，”
罗彬翻身下床，套上衬衫，
“跟这种大公司谈判最烦人，弯弯绕绕能磨掉一层皮。现在形势是卖方市场，他们求着我，干脆点，快刀斩乱麻。”
他系着扣子，忽然想到什么，
“对了，莫菲今天在公司吗？”
“目标人物欧阳莫菲，考勤系统显示已于8：05分打卡进入破事部工位。当前状态：在线。”
“行，正好，顺道去看看小姨子。”
罗彬抓起外套，拎起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。
……
万兽集团大楼地下停车场，冷白色的灯光下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。
罗彬刚停好他那辆低调的SUV，推门下车，一个顶着五彩脏辫、穿着做旧工装外套的身影就斜倚在了旁边柱子上，手里抛接着一个白色的小玩意儿。
“哟，稀客啊。”
莫菲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棍，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罗彬身上扫了个来回，
“从良了？西装革履的，跑这儿体验社畜生活来了？”
罗彬挑眉：
“下来车上拿东西，刚好碰到你？这借口听着比我当年逃课还敷衍。”
他目光落在莫菲手里上下翻飞的那个白色小物件上——
一个造型极其简约、甚至有点呆萌的迷你“复活节岛石像”。
几乎在视线聚焦的瞬间，一段详细的技术参数和使用说明就浮现在罗彬脑海。
“呵，小型全息投影终端？”
罗彬嗤笑一声，抬头看向莫菲，
“你做的？不像你的风格啊，太‘温顺’了。”
“我呸！”
莫菲一脸嫌弃，仿佛拿着什么脏东西，
“老娘会搞这种技术含量为零、精神污染爆表的玩意儿？这是公司‘贴心’推出的‘盯盯乐’，美其名曰‘员工关爱伴侣’，帮你订外卖、查邮件、记会议、当闹钟……全方位无死角‘关怀’你的工作和生活。”
她捏着那个小石像，眼神危险，
“可我昨晚手痒，把它拆了，你知道核心功能是啥吗？”
“嗯？”
罗彬配合地露出好奇表情。
“双向监控！”
莫菲压低声音，带着讽刺的寒意，
“老板能通过它，像看鱼缸里的鱼一样，随时、随地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‘关爱’每一位员工！你打几个哈欠，放几个闷屁，它都能忠实记录！而你想‘关爱’一下老板？哈！得先提交申请，等领导‘恩准’！这玩意儿就是个镶了金边的电子镣铐！”
罗彬的眉头瞬间拧紧：
“……他们真敢这么干？不怕员工集体起义？”
“起义？公司文化PPT里这叫‘扁平化管理’、‘开放式沟通’！”
莫菲翻了个白眼，把“盯盯乐”随手塞进裤兜，
“行了，别岔开话题。你这架势，总不会是来找我老姐吧？她可在象牙塔里待着呢。”
“正经生意。”
罗彬扬了扬手中的黑色手提箱，
“会议室在几楼？劳驾带个路？”
“生意？”
莫菲狐疑地打量着他，像在看什么新奇物种，
“跟万兽？我劝你三思，这地方吃人不吐骨头，专治各种不服。你这小身板，别被啃得渣都不剩。”
“放心，今天我是来‘喂食’的，不是来当饲料的。”
罗彬笑了笑，
“走吧，时间快到了。”
莫菲耸耸肩，叼着棒棒糖棍，转身带路。
通往高层的电梯间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油漆味。
电梯门打开，里面赫然被简陋的木栅栏围了起来，工人在角落刷着最后一点油漆。
“啧，”
罗彬捂着鼻子后退半步，
“你们采购是跟甲醛厂有股份吗？这味儿，吸一口能直接送ICU！”
莫菲幸灾乐祸地瞥他一眼：
“运气不错，赶上‘环保升级’。减肥成功的好处体现了吧？要是以前那吨位，这栅栏缝你都挤不进去。”
她率先侧身挤了进去。
罗彬无奈，屏住呼吸跟上。
狭小的空间里，刺鼻的气味和逼仄感让人窒息。
两人被挤在角落，面对面，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。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。
“靠，这狗血偶像剧的展开……”
莫菲小声嘟囔了一句，别开脸看向栅栏缝隙。
罗彬没听清，但也觉得不自在，他纯粹是不喜欢和除大力之外的女人靠太近。
他尽量往后缩，目光落在莫菲后脑勺那桀骜不驯的脏辫上，嗯，这丫头看着也没那意思。
煎熬并未持续太久，电梯在一楼停下，呼啦啦涌进一群赶时间的白领。
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塞满，罗彬和莫菲被彻底挤到角落，身体几乎贴在一起。
罗彬能感觉到莫菲后背的僵硬。
“……”
两人都沉默着，空气里只有尴尬和甲醛的味道在发酵。
好在，几层楼后，人群陆续散去。电梯重新变得空旷。
罗彬和莫菲立刻默契地拉开距离，各自占据一个角落，长舒一口气。
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，被拥挤带来的不适感冲淡了。
“叮！”
目标楼层终于到了。
罗彬一步跨出电梯，抬手拦住也要跟出来的莫菲：
“谢了，就到这儿吧，我能找到。”
不等莫菲回答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深处。
耳机里，小力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：
“老板，您刚才在电梯内的心率波动峰值达到……”
“人多！闷的！别瞎分析！”
罗彬没好气地打断，
“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？”
“……已成功渗透万兽集团大楼BAS及安防网络。目标会议室位置锁定：前方左转第三间‘寰宇厅’。目标人物四人已全部就位，正在等候。路径导航已投射至您眼镜HUD。”
“很好。”
在智能眼镜投射出的淡蓝色路径指引下，罗彬毫无阻碍地穿过迷宫般的走廊，来到那扇厚重的、标着“寰宇厅”的实木大门前。
他没有任何迟疑，直接推门而入。
门内，是一个极尽奢华、庄重得近乎压抑的巨大会议室。
深红色的长绒地毯，巨大的环形红木会议桌闪烁着冷硬的光泽，高背皮椅如同王座。
桌边只坐了四个人
：一个穿着朴素格子衬衫、头发花白、戴着厚眼镜的老者，以及三个西装革履、气质精明的中年人。
罗彬的突然闯入，让正在低声交谈的四人瞬间安静，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，带着惊愕和不悦。
坐在主位旁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、面相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微微蹙眉，语气温和却带着上位者的疏离：
“年轻人，这里是高层会议室，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？请出去。”
罗彬仿佛没听见，径直走到空着的主位对面的位置，从容坐下，将黑色手提箱放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。
他目光扫过四人，手指随意地点了点：
“没错。陈总、刘总、王总，”
他的手指最后停在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身上，语气带上了一丝真诚的敬意，
“还有黄老，久仰大名，您在材料界面工程上的论文，晚辈拜读过，受益匪浅。”
黄老推了推眼镜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三位老总的脸色更加惊疑不定。
罗彬靠在椅背上，姿态放松，仿佛在自己家客厅：
“哦，对了，麻烦通知门口那位……嗯，兰尼是吧？不用傻站着了。我习惯一个人。”
他环视一圈，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掌控感的微笑。
“正式自我介绍一下，”
罗彬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回荡，
“星空未来科技，罗彬。那份让你们技术部熬了个通宵的‘开胃菜’，是我的。今天，由我来代表星空科技，与贵方洽谈技术深度合作事宜。不知各位，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锐利，
“还有什么疑问吗？”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三位老总交换着震惊的眼神，黄老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、气场却强大得离谱的“CEO”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。